小说完本 - 历史军事 - 卷战袍以盖山河在线阅读 - 第二十五章——路遇不平事

第二十五章——路遇不平事

        四月廿六,茂绿满繁枝,乔木结子时,新喜不厌旧,青梅佐老酒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女面前摆着一个火炉,一口装着梅子酒的烧锅架在炉子上,伴随着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腾,屋内飘荡起醇厚甘甜的酒香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少女的表情恍然若失,似乎并没有品酒的心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斟了一盏酒,小心的递到坐在桌案后的男人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男人原本正阅览文书的视线上移,看向这个年龄足以当自己闺女的俏丽少女。

        接过她递来的酒盏,男人品了一口,眼中流露出惊喜:“还得是酿满一年的梅子酒最好喝,仅是浅尝一口,就令人口齿回甘,心旷神怡,不错,不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汤小鱼:“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见少女没接话,男人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道:“这梅子酒啊,得是心情舒畅的时候喝才觉得甘甜,心里若是气郁难疏,就只会觉得酸涩,丫头你觉得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少女别过头嘟囔了一句:“不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嘴上说是这么说,可不管是她脸上的表情,还是说话的语气,哪有半点不敢的意思在里头,简直是将女儿家说反话的本事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
        男人笑吟吟的放下酒盏,靠在椅子上打趣道:“真的是长大了,都敢跟我使性子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少女沉默。

        男人见这个下属不理睬自己,他也不怪罪,干脆换了个话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听说那个王令,把东市治理的井井有条,不论是商贩的货品摆放还是摊位布局,都令人眼前一亮,好像还起了个口号,我记得是叫......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展新容,树新风。”少女提醒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对,是这个口号。”细细品味其涵义,男人称赞道:“展新容树新风,我前天路过看了一眼,倒是挺会搞事情的一个人,我正在考虑让各房效仿他的做法,普及到城中的其他街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汤小鱼瞥了他一眼,眼神中略有犹豫,却还是问道:“他来报到的第一天,使尊为何出手帮他?”

        杜明堂有些讶异:“我以为你会问我,为什么安排二房负责押运粮草,没想到你竟会先问这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只是好奇,使尊向来不喜插手底下人的纠纷,即便是六个执事房起了冲突,你从来也都是不闻不问,由着我们自己解决,那天为何一反常态,替那小子出头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现在说话的语气,倒不像是在请教,而是在质问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杜明堂锐利如刀的眸子,盯着汤小鱼的眼睛,少女不避,坚定的与其对视。

        沉默了片刻后,杜明堂不想继续跟一个小女娃置气,便大方的退了一步,开口道:“在那前一天,曹庸便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书信,说他隔天要安排一个年轻人进街道司,信中还说,你与那人将在下月共同进行例选,以决定该由谁担任二房的总旗,我对那个年轻人产生了好奇,就想保下他,好好看一段日子,曹庸特地安排的人,必定不一般,就如同你一样,若是一刀斩了,岂不是可惜?”

        鬼扯······汤小鱼心里腹诽道,她才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,若仅仅只是这些,捎个口信就行,根本不用书信这么麻烦形式,之所以这么做,肯定是有不能告人的内容,需要寄托于书信,而且杜明堂从始至终没有提到那个老人,他才是关键人物。

        汤小鱼干脆就直言了当:“那个老人家的身份,使尊能否告知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兜兜转转半天,这才是你真正想问的吧,还挺敏锐。”杜明堂笑了笑,然后笑意缓慢收敛,神情逐渐严肃:“这个问题的答案,可比你所有问题加起来都值钱,我不是担心你支付不起,而是担心你......背不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汤小鱼明媚的眸子闪动,瞳孔微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关于那个老者的身份,等到时机成熟,即便你不问我也会告之于你,但不是现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下去吧,再过三日你们就要启程去与押粮队伍汇合,该准备的都准备上,等你们走后,祁州的人也差不多该到了,东市就交由他们打理,你放心,是你的东西,别人抢不走,不是你的东西,即便是我也不能强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汤小鱼垂眸抱拳:“属下告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等她走后,杜明堂将那份文书拿起又放下,他看了一眼青烟袅袅的烧锅,起身走了过去,重新拾起一个新盏,用酒提子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盏,然后意味深长的说了句:“这活还是要自己干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······

        东城瓦市,王令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,之前他们这一队人都是负责东市的巡查任务,这边是左玉城负责的,今天两队互换。

        王令耳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,叫得比东市那边还卖力,只不过彼此卖的东西不大一样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看着一个个轻纱薄裙,酥胸半裸的姑娘们,手里的丝巾在半空中上下飘舞,对着过往的行人念念有词,时不时就有一位穿着体面的老爷被拖拽进去,王令眼瞅着那些人进门前百八十个不愿意,好像是被人强迫着拖进去的,可跨过那个门槛后,立马虎躯一震,震开左右两边拉拽自己胳膊的手,然后昂首挺胸向内走去,就跟回到自己家没什么两样。

        谢三斤等人见怪不怪,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。

        石更鬼鬼祟祟的来到王令身旁,打趣道:“诶,你该不会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令装出一副老油条的样子说道:“我家那边也有这种地方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啧啧啧,跟我你还装,我一瞅你那德性,就知道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,你......该不会还是个童子鸡?吧?”石更说完,两只眼睛滴溜溜的顺着王令的腰向下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有完没完?我告诉你,在我家那边有句俗语,‘说鸡不说巴,文明你我他’。”被人一眼看穿的王令,心里苦啊,他喵的!他可不就是一只童子鸡吗?别说他了,之前的单位里,几乎一大半的战友,二十啷当岁都还是童子鸡,主要就是因为所处的部队没有固定的驻地,常年在各处深山老林里流动,难得休假也都是直奔老家,不像那些有固定营房驻地的部队,周边就很多地方可以花钱解决,自古军妓不分家。

        有次和兄弟单位共同出任务的过程中,他常跑去那些人凑在一起侃大山,听他们吹牛,听得最多的就是嫖这个字眼,起初王令感到有些反感,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好意思把违反军纪当作谈资的,偏偏还笑得那么开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其中一个老大哥看出了他的心思,就笑着问他:“小子,是不是听我们说这些,心里不得劲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令没说话,只是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大哥爽朗大笑,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说道:“你看你,你这种思想就钻牛角尖了不是?你要这么想,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姑娘,没有多高的学历,也没有咱们这一膀子力气,赚钱多不容易啊,家里可能有卧病在床的父母,还有个正在上大学的弟弟,姑娘家家的想挑起家庭负担,有什么错?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令张了张嘴,却被老班长挥手打断:“人家不偷不抢,也不给人当小三破坏家庭,不把咱爷们儿当凯子戏耍,就想凭本事挣钱,咱们当兵的,就得在弱者需要帮助的时候,毫不犹豫的施以援手,但你要说直接给她钱吧,是不是有点打人脸?那怎么办呢,只好用合理的方式把钱交到姑娘手里,她通过劳动获取了家庭收入,咱也收获了助人为乐的满足感,何乐而不为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完,周围掀起一片大笑,王令听得面红耳赤,有那么一瞬间,他竟然觉得这个老班长说得竟有几分道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刚想反驳,却见那老班长苦笑着看着自己,眸子里倒映着篝火,用低沉沙哑的嗓音对自己说道:“我们的部队虽不及你们,但也都是在这个所谓的和平年代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,只要不伤天害己,不侵害他人利益,能多活一天就快活一天,别给自己上太多枷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令沉默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哪一次的任务圆满完成,端掉了一个边境的走私团伙,活捉团伙首脑,但是却牺牲了四个战友,那个老班长就在其中,为了保护年轻的战友,他被子弹击穿了肺部,送到医院时人已经断气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自那以后,王令虽然依然没机会去帮助失足少女,但并不再反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嘿,想什么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令回过神,感觉后脑勺让人拍了一下,有些不悦的看向石更:“你打我干嘛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废话,我跟你说话你也没反映,还以为你魂儿让楼上姑娘给勾走了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令没接他的茬,而是看向街道两边问道:“这条街上好像不止有青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不成想,他这么一问,直接暴露自己雏鸡的事实。

        石更:“还说你不是第一次来!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令坚决不肯承认:“不瞒你说,我三岁起就是勾栏的常客!”

        石更撇撇嘴:“吹,我看你吹出花儿来,就你这种人,就算烧成灰,那张嘴都还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?”王令不解。

        石更解释道:“嘴太硬!”

        接着,石更一边走一边为王令介绍这座瓦市。

        瓦市共有七十二楼,其中赏戏听曲儿的瓦舍勾栏十二处,每一处的表演项目都不相同,评书、歌舞、戏曲、傀儡戏、器乐、百戏、相扑、斗兽、杂技,应有尽有。

        青楼十二所,那些姑娘明面上是被家人卖进去的,但其实大多都是拐来的,只不过这种事,民不举官不抓,她们都签了卖身契,即便是曹庸,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但青州最后的姑娘都不在这条街上,而是在位于南城的教坊司,里面的姑娘大多都是犯官女眷,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再经过教习的调教,变得能歌善舞、妩媚动人,想要出入那种地方,身上没个几十两银子办不到。

        赌坊十二间,哪怕整个西北的局势都一片大乱,每日进出赌坊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。

        酒楼十二家,每一家家主打的酒水菜肴不尽相同,除大部分酒品菜品外,都有各自独有的特色酒菜,有些酒楼里甚至也搭有勾栏,喝酒听曲两不误。

        棋舍十二间,虽往来稀松,但只要是能来这种地方的人,大多也不屑于和俗人为伍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供赏花、品茶的茶坊十二间,其中以馨月茶坊最具盛名,只因那里有一位会摆弄茶百戏的茶师,懂得这项技艺的人极少,光入门就极其繁琐,要经过炙茶、碾茶、罗茶、候汤、烫盏、点茶和分茶等一系列步骤,每一步都要细之又细。

        王令发现,石更除了说到青楼妓馆时亮眼放光外,竟然还着重介绍了这个所谓的馨月茶坊,甚至连那个茶百戏的煮茶工序都能侃侃而谈,实在不像他的作风,那些步骤王令光是用听的,就感觉头晕,于是就问道:“那个馨月茶坊有何特别之处?”

        石更沉吟片刻,说道:“按说掌握这门茶艺的人通常都是女子,可馨月茶坊的百戏茶师却是个男子,且长了一副好皮囊,生得极俊俏,不光那些文人雅客喜欢喝他煮的茶,这青州城内不少妙龄女子也是馨月茶坊的常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完,石更发现王令没动静了,有些疑惑的别过头,发现王令正在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好像在说,你居然好这口!!!

        石更恼怒道:“你这是什么眼神?我可警告你,再用这种眼神看我,我跟你急眼信不信?!我堂堂七尺男儿,只为漂亮姑娘坚挺,对男人毫无兴趣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为什么会得这么清楚?我也警告你,以后不许跟我有任何肢体接触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他妈......”石更作势要打,但是又想了想,自己好像还真打不过这货,几次跟他对掐,都被按在地上叫爸爸,虽然他也不知道‘爸爸’是什么意思,但能肯定绝对是占了自己便宜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石更解释道:“我之所以知道这些,是当时听说那人长得好看,又见到馨月茶坊门前排起长队,还都是貌美的年轻女子,我不服气,便想看看那小白脸长得到底有多好看,然后就混在队伍里,可当排到我时才知道,那茶师定了个规矩,他的茶是奉给懂茶之人,我心有不甘,偏要进去瞅瞅,于是找到一本记有茶百戏的茶经,将上面的内容背熟于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然后呢?你进去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石更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见到那茶师没有?”

        石更又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石更叹了一口气:“自惭形秽啊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令倍感惊讶,能让石更这种脸皮堪比城墙的人说出自惭形秽这四个字,他也不禁好奇,那茶师究竟得有多貌美?

        谈话间,忽闻前方似有打骂声,王令和石更举目望向前方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距离巡街队伍不足不到十丈距离,一身穿华服的年轻男子正高举马鞭,抽打两个流民,旁边立着一匹高头骏马,时不时用前蹄敲击着地面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两个被打的流民看上去像是一对母子,女子看不出实际年龄,但大致能猜出不过三十,而那男童,光看身形就知道,最多不过七八岁。

        谢三斤走在最前头,看得更清楚一些,他发现的最早,当他看到男子挥鞭打人时,下意识的皱起了眉,正要上前喝止,可当他看清男子面时,眉头皱的更紧了,脚步却停了下来,没有了上前制止的勇气,眼中闪过挣扎神色,脸色异常难看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他犹豫不前的时候,王令和石更已经快步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谢三斤:“你们两个快回来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想拦下这两个人,却为时已晚,然后急忙又对其余侍城人说道:“快!快把王令追回来!别拦下那个愣种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住手!!!”

        一声大喝,四周明显安静了许多,一道道目光顺着声音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围观众人见出声的是一个侍城人,但这人连总旗腰牌都没有,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城人,人们或嘲笑或讥讽,亦有人苦叹摇头,但不管是什么样的态度,都透露出他们对王令的不看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何人?”华服男子脸上有些恼怒,并不是因为王令冲他大呼小叫,而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,搅了他的兴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街道司,侍城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华服男子不悦道:“废话,就你那一身狗皮,哪个看不出你是侍城人,我问你叫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石更扒拉了一下王令的手,示意他别说出口。

        王令不理,高喊道:“王令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行了,本世子记住你了,你可以滚了。”华服男子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中的马鞭。

        王令皱眉:“为何当街鞭笞这两人?”

        华服男子冷笑道:“这两个贱种冲撞了我的爱马,我正准备抽死他们两个,怎么?要管?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令见人群中有人欲言又止,却又不敢吭声,就知道事情并不像这个男子说得那么简单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刚要开口说话,却被石更一把抓住胳膊!

        王令惊疑的看向身旁的石更,却见对方一个劲儿的给自己使眼色,压低声音咬牙说道:“你千万别犯浑,这人咱们惹不起,就算是几位总旗也不好招惹他,别给头儿找麻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之所以挺身而出,并不是要和王令一起为那对母子主持公道,而是要拦住王令,而他口中的头儿自然不是谢三斤,而是汤小鱼。

        王令感受着石更抓握自己胳膊的力度,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,用一种质询的目光看向石更。

        石更解释道:“这人是东川候世子卢佳磊,祖上是自幼便追随高祖皇帝的开国功臣,是可以世袭罔替的勋贵,不是你我这等小人物招惹得起的,你别找死!”最后四个字,石更几乎是咬着牙缝说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王令眼神复杂,如同谢三斤一般,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向那男子,见对方也在看着自己,华服男子的嘴角挂着一抹嘲弄的笑意,神态狂傲,睥睨着王令及他身后若干身穿黑衣的侍城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王令看向那对母子,当他的目光撞上女子恳求的眼神时,身躯猛地一颤,而那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男孩,眼神中并没有害怕的情绪,只是疑惑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叔叔。

        王令感觉自己两排牙齿不受控制的紧咬在一起,从头到脚止不住地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 接着,他抬起脚,后退一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步落下,似乎踏灭了女人眼中仅有的一丝希望,她的眼神逐渐黯淡,面如死灰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华服男子朝王令的方向啐了一口:“原来是个没胆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石更看着眼前的兄弟,安慰道:“你若想替那对母子出头,可以找机会报复,那卢佳磊一贯跋扈,迟早会得罪他不该得罪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有那个可能吗?”王令颓然道。

        石更很想回以肯定的答复,但不知为何,他那张能吹破天的嘴,张了又张,还是没能蹦出半个字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时,谢三斤等人已经来到他们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事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王令不说话,石更晃了晃脑袋表示没事。

        谢三斤看向阴沉的王令,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宽慰道:“你做的没错,先回去吧,这件事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谢三斤,连你也觉得我这么做没错吗?”王令沙哑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没有称呼三哥,而是谢三斤。

        谢三斤整个人呆住,面对王令的目光,他只对视了片刻,就心虚的将脸庞转到一边,沉声道:“先巡街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行人打算绕过围观的人群,去街道另一头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侍城人就像打了败仗的士卒,低垂着头,一步一步沿着街道往前走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人冷眼旁观,有人单纯只为看个热闹,有冷嘲热讽的,也有躲在角落里唏嘘哀叹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没几个人真正在意两个流民的死活,但不管是哪一类人,此时都对那些灰溜溜离去的侍城人投以鄙夷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嘁,平时只敢对着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作威作福,遇到真正的大人物,不还是做了缩头乌龟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小点声,别让听着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怕个锤子,我说得有错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不管是谢三斤还是王令,亦或是石更在内的其他侍城人,此时他们的内心无比煎熬,仿佛心脏被人捏住一般,这种痛苦的感觉,不是来自周边百姓,也不是来自女子的乞饶,而是来自于他们自己,那个畏缩的自己,即便心有不甘,又能怎样呢?

        他先是想起自己在曹府门前怒打管家,然后又想起那天清晨的张占义,想起知道有可能被腰斩时的荒诞感,想起曹庸和曹霜絮的叮嘱,想到汤小鱼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他想到了......那个邋遢的苍老背影。